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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荷爾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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荷爾蒙

青春總是躁動,浮躁沖動,突然間就做了這樣那樣的事,然後又分不清對錯,只好硬著頭皮撐下去。很多人說起青春,就會聯想到類似荷爾蒙啊腺上激素一類的詞語,似乎青春就是打了各種激素,活躍得如同一只瘋狗;而處在青春期的同學們,簡直成了惡魔,叛逆早戀等等一系列問題,為他們打上不良少年的標簽;當然,這不是重點,重點是在這個時期他們做過的,錯過的那些人和事,將用盡一生去留戀,或者遺憾。

中午牧子深從濱河大道上經過去學校,有幾輛警車拉著警笛從他身邊呼嘯而過;等到下午還沒放學,班裏就有同學說,蕪城藝高又死人了。蕪城藝高每學期都會傳出死人的謠言,有些是真的,有些是假的,這些年真真假假,確實也死過幾個學生,人們早已習以為常。牧子深想到中午的警車,就聯想著認為是真的,然後猜測死人的原因。

蕪城藝高死人的原因無非兩種,打架鬥毆致死和自殺身亡。前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,但後者,根據這幾年的現象,普遍會在任意時間固定的發生在蕪城藝高西墻外的火車軌道上。蕪城藝高在外是一所名聲躁大的職業類高中,因為它每年都能輸出大量的能歌載舞的青年才俊,這在當下明星當道的現實社會,無疑能博人眼球。但蕪城藝高在當地名聲極壞,這得益於學校開放式辦學,強調以人為本,發展個性,所以蕪城的大街上隨處可見非主流殺馬特,也是意料之內的事;這是前幾年的事了,大概政府也考慮到他們影響市容,於是一紙批文,將蕪城藝高搬去了城東,也就是冷石街的更東邊,挨著一條鐵軌。自此,蕪城藝高的臥軌事件,就層出不窮,幾年內,陸續有七八名學生臥軌;但這絲毫抵擋不了小年輕們對才藝的追尋,加之學校的錄取門檻較低,每年,入主藝高的學生還是遠遠地多於普通高中。

由於藝高是從城中搬到了城郊,又是開放辦學,學生們的課下生活品質,就嚴重受到影響,他們不得不尋求新的刺激,以充實自己;於是,近幾年來,藝高學生打架酗酒早戀墮胎的消息就時有發生,配合著臥軌事件,這在當地無法封鎖的消息,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。

如今藝高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來自外地,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本地學生,要麽對藝術有狂熱的追求,要麽成績實在太差上不了普高,要麽就是一代混世魔王,自覺天下唯我不尊,主動要去藝高成就一番偉業。牧子深就有一位初中同學,在藝高上了三年,他絕對是一個人才,在藝高的三年,用兩年時間制霸了那所學校,人送外號“刀劍炮”,天不怕地不怕;牧子深曾和左朝歌去找他敘舊,就被他左攬右抱一呼百應的陣勢給羨慕的不行……但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位人才,高中畢業後竟然留校成為訓教室的新銳,而且幹得得心應手,風生水起。

想到這裏,牧子深打算放學後去一趟藝高,一來閑來無事看看這所學校的現狀,二來可以找老同學敘敘舊,說不定他和左朝歌也還有聯系。

從濱河大道下來,穿過楓葉街,繞過冷石街,過一座鋼構橋,就看到一片視野開闊。這時候春暖花開,城郊的土地上生機盎然,花紅柳綠恣意交錯,藍天白雲舉手之間,就仿佛一卷分辨率極高的畫軸,徐徐鋪展眼前,惟妙惟肖,令人目不暇接。

陳舊的鐵軌橫穿過一片油菜花田,兩側架起圍欄,延伸去向遠方。牧子深就在這裏左轉,沿著鐵軌騎行,三公裏過後,一座學府就躍然眼前。此時已經過了下午六點,但仍有幾輛警車停在校門口。在門衛處登記了來訪人員的信息後,牧子深就徑直步入這所學校深處。剛剛死過人的學校裏,繁鬧依舊,發型與著裝都相當新潮的孩子們三五個一群,依然談笑風生,打打鬧鬧。牧子深走在他們中間,有一種蔚然成年的感覺,當然不是針對他們,就是回到蕪城一高,他也是這種感覺,大概現實如此,他已誠然不再年輕。

由於之前來過這裏,牧子深就徑直走往訓教處辦公室,訓教處的門開著,那裏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。牧子深走進去,只有一位胡須稀碴的眼鏡男在電腦前坐著;見牧子深走進去,他擡起頭瞥了一眼,然後慢條斯理的問,“你哪個班的,連聲報告也不會喊。”

牧子深覺得驚詫,難道自己和外邊晃蕩的那些年青沒什麽不同?“你好,我找一下高凜軒老師。”

“他下班了,今天我值班,有什麽事你跟我說一樣~”眼鏡男依然盯著電腦屏幕,一動不動。

“噢,老師你誤會了,我是他朋友,過來找他聊點事……”牧子深這麽解釋了一句,那眼鏡男扭過頭看他一眼,就帶著熱情的笑容站起身,“是這樣啊,你也不早說,我還以為是學校的學生那,你等一下啊,我給他打個電話說一下……”眼鏡男說著就開始動手邊的電話。

“不用了,他不在的話我自己打吧,您把號碼給我就行……”

“你坐,你坐,馬上就好,用學校的電話打,免費,你是高老師的朋友,就是我們自家人……餵,高老師啊,忙什麽那,是這,你來了位朋友,我接待著那,在咱辦公室,對對,好,那我們等你過來……”

眼鏡男掛了電話,轉身去接了一杯水,遞在牧子深手裏,然後坐著亂七八糟的一通閑聊,就基本將牧子深了解了一遍。當牧子深問起高凜軒的工作情況,眼鏡男恨不得再多生出兩只手來豎大拇指,只說高老師馬上就要升辦公室主任,從他說話的神態,牧子深知道高凜軒肯定混得不差。

正說著高凜軒從外邊走進來,近兩年沒見,那家夥又胖了不少。見到牧子深一眼就認出來,然後就是一個熊抱,接著就要拉出去喝酒,完全沒把那眼睛男當回事。

“高老師,你們年輕人不大註意,我就多說一句,今天學校的事,照例是要靜悄悄的,你就要提拔了……嗬嗬嗬,得多註意影響。”兩人走到門口,聽到他這樣說,高凜軒就回過頭出於禮貌的笑笑,然後滿臉厭嫌的沖牧子深笑笑。

“怎麽,看起來他對你挺關心的啊……”牧子深不解的問。

“呵呵,這種人就是吃飽了沒事幹,靠裙帶關系都爬不上去,每天就在辦公室拍領導馬屁,絕對的無利不起早,但他連馬屁都拍不好,能在這混下去,全靠那一身猥瑣去打小報告……”

“不是吧,他看起來已經四十多了吧,還做這種事……”

“嗨嗨~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,更奇葩的我都見過……”

……

兩人這樣閑碎的說著,就來到餐廳,高凜軒也不避嫌,買了酒菜就隨意的找張桌子擺出來,一旁過往的學生都熱情的同他打招呼。牧子深在一旁看得驚奇,這高中的餐廳竟然比大學還隨意,煙酒都能隨性買到。

看著牧子深一臉驚呆的蒙逼像,高凜軒大大咧咧的說:“我覺得學校就應該正視這些社會問題,你說煙酒,這豈是想禁止就能禁止的;學生總是好奇心重,你越禁止,他就越想嘗試,他偷偷地嘗試誰知道會出什麽亂子,像這樣餐廳明目張膽的賣煙酒,學校睜只眼閉只眼,學生就不用再偷偷摸摸,有什麽事情也能及時控制;其實我問過他們,煙酒銷量並不好,你想,都平常得跟一日三餐一眼了,那還有什麽意思……”

牧子深聽他說的喳喳呼呼,一時竟覺得不無道理,便隨口附和著,又聽他說了很多不同以往的理論。

……

“哎老同學,凈聽我在這噴了,也沒問你怎麽就突然到這來找我了。”高凜軒喝下一杯酒,問牧子深。

牧子深拿過酒瓶有又給他斟上一杯,笑著說道:“下午正上著課那,就聽說你們學校又出事了,就想起來在這還有你這麽位老同學;你知道,高中畢業後牧子深他們都去了大城市,我是想喝酒都找不到伴,這不今天腆著臉來找你這位老同學了。”牧子深說著,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。

“這麽說還得感謝這臥軌的姑娘那,哎~叫什麽來著……”高凜軒半天沒想起來,就伸手拉旁邊的一個學生,好不平常地問:“哎,今天臥軌那女生叫什麽?”

“遇錦安。”

“對對,姓遇叫錦安,這個姓少見,平常沒什麽印象。來,咱走一杯,權當謝謝她了。”高凜軒說著酒杯舉到牧子深面前。

酒過三巡,便有些淺薄的醉意朦朧起來,說話漸漸沒了遮攔;兩人又回憶了初中那些事,自然沒少提到左朝歌。

“凜軒,記得咱上次見面,是高中畢業後的一次大聚會,從那以後,不管是初中的還是高中的,都各奔東西了,我相熟的也就剩下咱倆,還賴在這裏不走;左朝歌丫的,快兩年的,就沒跟我聯系過……”

“不會吧,老牧你喝醉了啊,哥們記得清楚那,去年秋天,快入秋的時候,那家夥還回來了,這才幾個月,嘻嘻嘻,哪跟哪那你就喝多了……哈哈~”高凜軒半瞇著眼睛說得一臉快意。

牧子深端著酒杯的手在半空中楞住,“當真,你說的是真的?那家夥丫的真回來過?”

“你這家夥真不行,喝多了記性也不好,沒錯,去年秋天,教師節前後,他回來的,還帶著一姑娘,眼大大的,漂亮著那!……”

牧子深將酒杯放下,低頭楞著不再說話,他拍拍自己的腦袋,疑心是自己忘了左朝歌去年曾回來過這件事,但渾渾噩噩的,腦子裏竟沒有一點印象。的確,左朝歌肯定沒回來過,因為牧子深腦海裏蘇木梨的模樣,還是高中那般大大咧咧的模樣。想到蘇木梨,牧子深覺得更加難受了,他猛的擡起頭,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,然後站起身,指著高凜軒說道:“左朝歌回來,他沒跟我聯系,他也不敢找我,你知道為啥嗎?”

“哈哈哈……你這家夥可真能整,真喝醉了?他能不跟你聯系嗎?你們搞基都搞了十幾年大哥,從小學到高中,他為啥不敢找你……”高凜軒擺著雙手示意他坐下,一邊說得玩味十足。“噢~噢,我知道了,我知道他為啥不敢找你了,也不跟你聯系了,因為他找了個女朋友,哈哈,對不對,你說,是不是因為這……”高凜軒說得興起,也伸手指著牧子深。

“放屁!這個偽君子,混蛋,當年我們一塊追秦老師說的信誓旦旦,反手他卻把蘇木梨給帶走了,兔子還不吃窩邊草那,就不能留下點純潔的男女關系嗎……”牧子深氣呼呼的說著,引得周圍的學生紛紛目光相投。

“啊哈哈哈~你不說我都忘了,你倆高中還有追老師這檔子事,怎麽樣,現在他走了,你應該攻上山頭了吧!哈哈~~對了,蘇木梨是誰啊,上次他回來,帶的那個姑娘好像就叫蘇木梨。”

“大眼睛,長頭發,有對小酒窩,長得漂亮……”

“沒錯~沒錯,基本特征附和!”

“那是我們高中同學,秦老師的表妹,那時候一個學校就我們仨成績最好,玩得也最鐵,結果他把人家給上了!這王八蛋……”牧子深已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,罵罵咧咧了一通之後,頹廢的坐在椅子裏,有種想吐的感覺。

做了一段時間的訓導幹事,高凜軒自然能從牧子深的這句話裏聽出寫什麽,於是帶著幾分淺醉,毫不避諱的問:“老牧你也喜歡那個蘇木梨吧。”

沈默,長久的沈默,牧子深一動不動,連眼皮都不擡,就好像沒聽到高凜軒的話一樣,但事實上他內心早已風起雲湧,波濤翻滾。

高凜軒起身去一個窗口拿過一包煙,遞一支到到牧子深面前,牧子深伸手接過,然後喃喃地說:“沒有~哪有!”

這一頓酒喝得實在,牧子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,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錯說多說了什麽話,當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,看著陌生的天花板,心裏生出隱隱的悔恨,悔恨自己不該喝這麽多酒,說那麽話。盡管他能記得的很少,但還是同以往一樣,喝過酒之後,就惶恐著生怕自己酒後做錯了事,說錯了話。

高凜軒推門進來,帶進了刺眼的陽光,牧子深看看表,已經上午十點多了,想起學校還有課,就著急得想要趕回去。高凜軒不再挽留,就相跟著送他去學校門口。

高大的教學樓前,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在嗚嗚喳喳的哭鬧,看得牧子深心裏更加慌亂了。

“很正常的,無非就是想多要些賠償款,等協商完了,一切就都又恢覆往常了。”高凜軒說得輕描淡寫,沒有一絲傷與痛的惋惜。

從那女孩放大的遺像前經過時,牧子深不僅感慨了一句:“多好的一條生命!就這麽沒了。”

“呵呵,好生命是用來珍惜的,不是用來踐踏的,死因查明了,臥軌自殺,為情所困。”高凜軒依然說得率性。

“為情所困~”牧子深看著高凜軒,突然故作深沈的問道:“那鐵軌離你們學校多遠?”

“幹啥,我跟你說你要死死遠點啊,別離我這麽近,省得老子做噩夢……”高凜軒開得一口好玩笑。

“你這麽說我連那兩步路也不想走了,要不就這吧,我一頭撞死在這花壇上……”

“大爺咧,你去撞啊,來,車子我幫你推著,事後燒給你,高壓熔爐,保證你到了那邊還是這麽個車子……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
哈哈哈哈哈……

“姑娘死得值,兩筆賠款,少說一百來萬那!”

“兩筆,一百來萬……”

“要不說這年頭你尋死也得有技巧不是,姑娘喜歡學校一孩子,那孩子家裏有錢,不過是玩玩而已,但姑娘認真了,結果不就尋死去了,應了那句話,出來混,認真就輸了。你想,她這一死,雖說自殺,但總有個前因後果人道主義,那孩子家裏有錢,已經賠了幾十萬,她家長就是再不濟隨便鬧騰幾下,學校也至少得幾十萬,這可不就一百來萬……”

正說著已經走到學校門口,高凜軒給門衛打個招呼,就看著牧子深往出走。這時候與牧子深擦肩而過幾個身貌俱佳的女孩,女孩們見到高凜軒,就紛紛大呼小叫的同他打招呼;牧子深就聽到高凜軒大著嗓門的開玩笑道:“晚上都去我宿舍找我啊,給你們上政治課……哈哈~”

牧子深轉過身,沖高凜軒大喊:“還有一句話,出來混遲早要還的,你這個訓教幹事得悠著點啊……”

“去你的吧,牧子深你大爺的,出門右轉八百米,鐵軌等著你!”

……

出門右轉八百米,牧子深真的見到了那條鐵軌。這時候將近十一點,太陽熱辣辣的烤炙著大地,牧子深看到鐵軌兩旁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包裝袋垃圾,便猜測學生們課後經常會來這裏玩耍;再細致的一看,避孕套衛生紙也隨處可見,於是覺得惡心,就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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